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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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革履洩露了幾分統治者的霸氣，掩蓋了多少年齡的偏差，唇際不變的溫和笑容暴露了學校中可以掩飾的幾分成熟。如玉的大手在鍵盤上按下最後一個按鍵，幽紫色的眼眸掃過墻壁上的掛鐘，擡手按下面前座機上海藍色的按鈕，低沈舒緩的語音如同悠然拉響的大提琴：“流川小姐，外賣送到了嗎？……好的，麻煩你幫我送過來，謝謝。”黑色的話柄扣回了座機，精市掏出手機，纖長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劃下一串熟悉的軌跡，頂著秘書開門的動作，薄唇輕啟，低沈的語音溫柔得夢幻：“餵，老婆？”
頗為恭敬地放下盒飯，秘書流川斂眉低目微鞠一躬，輕輕從外面闔上了房門。
“精市~不許這麽叫我。”甜美的嬌嗔仿若世間最讓人心動的音符，精市輕輕靠到扶手椅的椅背，唇間的溫柔越發真實，聽覺神經仍向大腦傳輸著手機發出的音響，“顯得我好像很老了一樣。”
“那麽夫人？還是幸村太太？”
“精市~~~你就不能正經點。”
寵溺一笑，精市伸手取過秘書放在桌上的盒飯：“幹什麽呢？”
“看醫書啊。”
“沒在畫我？”
“幸村精市！你討厭！”不就是當初隨手勾勒的幾筆被常嫂偷偷寄了過去，這都得瑟了幾個月了。
“呵呵，多畫幾張寄過來嘛，想你的時候我可以看看。”
“你夠了沒有啊~”
“好了，不鬧了。我打算買套新房，怎麽樣？”
“住分部多好。”
“玹？”
“嗯？”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
“……”
“所以不要總想著住在娘家那裏知道嗎？你現在姓幸村。”
“美得你~”
“呵呵。那就這麽定了。想要哪個位置的？”
“一切你定，我不管。對了，我們親愛的清泉小姐最近怎麽樣了？”
“已經和廣博簽了。好像說領導挺看重她的。”
“唔。她手機沒漫游，然後就一直都不給我打電話。”
“呵呵，不是說發了工資就開麽。再等等大概就會給你打了。”
“說起來她和蓮二入幫的事你和哥商量商量早點完事了吧，別這麽一直懸著。”
“嗯，知道了。”
“你在吃飯吧？”
“還沒，正要吃呢。”
“趕緊吃飯，不跟你聊了。”
“嗯。掛了。”
鎖上手機屏幕放到一邊，唇際淺笑溫和依舊，精市輕輕打開盒飯的蓋子。說起來，真的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蓮二他們了啊。
快要放春假了呢。
輕牽女友嬌嫩的玉手，蓮二一如既往地瞇著眼睛，迎風張望。
精市說要在林家門口見面，不知道哪棟是啊。
長睫輕撲，清泉擡起另一只手，戳了戳男友的胳膊，素手一指：“我記得應該是那個。”
瞇起的雙眼掩住了眸中的幾抹流光，蓮二低頭，掃一眼手表：“可是沒看到精市的影子啊。數據顯示他每次赴約早到半小時的概率是100%。”現在只剩十五分鐘了。
相視一眼，蓮二邁步上前，敲了敲幸村家的門。
沒人回答。
蓮二又敲了敲。
還是沒人回答。
“連伯父伯母也不在麽？”清泉緩緩歪頭，眨眼。
“數據顯示，幸村的父母周末帶著小洛出去玩的幾率是76.81%。”
擡手扯扯男友的袖子，清泉指向旁邊那個爬滿常春藤的房屋：“他有沒有可能在那裏？”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蓮二牽著女友上前，敲門。
寂然良久。
“也不在麽？要不要打個電話？”輕輕靠上大門，清泉有些苦惱地看著自己的親親男友。
輕點點頭，蓮二掏出了手機，卻被女友的輕呼一嚇，慌忙擡頭。
緊閉的大門已然打開，手扶門把的，是二人如何都想不到會出現的人。
吉澤勉。
怔然一瞬，二人連忙鞠躬：“吉澤校長。”
一如往常地肅然，吉澤點點頭，側身：“幸村今天有事，你們先進來吧。註意不要到處亂碰，也不要到處亂走。”
相視一眼，二人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幾絲茫然。這什麽狀況？
怔然幾秒，蓮二牽起女友，舉步前行。
很是陰暗的房屋，唯一的光源不過是走廊上間隔甚遠之後屋頂吊著的一個小小的節能燈。墨色的瓷磚密密鋪在腳下，幾乎不反射頭頂的燈光。
暗自壓下心頭的困惑，二人隨著吉澤慢慢走著，轉過拐角，來到走廊的盡頭。
死胡同？
終究抑不住心底小貓撓墻似的好奇，蓮二輕輕開口：“校長，這是——”
擺手示意對方噤聲，吉澤輕輕按動著墻壁的某處，劃過幾個不規則的圖案，哢噠一聲，身側與周圍無異的墻體忽然彈開，身後的光線映射出內裏漆黑走廊。
吉澤邁入，輕點了點一處與四周無異的墻壁，傾瀉而出的雪白燈光明亮得讓三人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機關？這地方真的是紫玹的家？
詫異擡頭，二人聽到吉澤的聲音在悠長的走廊上空靈回蕩：“二位，請。”
今日，終會是一曲訝然與震驚的交響曲。
再出門時，三人意外望見站在不遠處的精市。
黑色筆挺的西裝勾勒出幾分不同於往日的英俊優雅，仍是如往日一般地溫和笑著，精市上前，沖同行而出的吉澤點點頭：“辛苦了。”
幾句寒暄，目送吉澤遠去的背影，精市回身，笑看著一對明顯還沒有真正回過神的情侶：“簽了？”
機械性地點點頭，突觸間化學遞質的傳遞明顯低於平時的速度，蓮二的動作很是有些僵硬。
噗哧一笑，精市輕拍了拍蓮二的肩膀：“被嚇著了吧？”
仍是機械性地點頭，蓮二仍在默默地換算身份等式：幸村紫玹=黑羽前幫主，唔，感覺大腦接受不能啊。
明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風騷一笑，精市抱臂：“趕緊回家吧。別想了，你的眼睛本來就是閉著的，回頭走路撞在電線桿上。”見好友微微回了點神，精市溫和笑著，“對了，再開學我就可以回學校了。”
提到了某些自己可以理解的領域，蓮二終是覺得大腦生物電傳遞恢覆了正常速度：“已經忙完了？”還以為要等到比賽開始的時候才能回來。畢竟，這和白手起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啊。林氏財團恢覆得相當好，現在境況都很不錯。”除了黑手黨至今仍沒有動作的動作不得不惹人深思，當然那主要是哥哥的事。
“那麽我們歡迎你的回歸。不知道這麽久過去了，精市的網球水平有沒有下降。”
“當然不會。最近經常找景吾打球。對了，清水，廣博應該已經發工資了吧？玹和我抱怨說你還是不給她打電話呢。”
“啊？”明顯還沒回神的少女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哦，我一會兒去開。”
“這樣啊。”仍是笑得傾國傾城，精市緩緩點頭，“記得給她打電話哦，玹很想你的。那我先走了。”
揮手告別，墨綠的眼瞳微微瞇起。紫玹，很想我啊？
夜幕已至，年輕的少婦抱膝坐在床上，一縷藕荷色的長發垂至起伏的胸前，貼著白皙消瘦的面頰，伴著伊人翻書的動作輕動，微癢，被如玉的素手撩至腦後。
端著一杯乳白色的液體，溫和的婦人輕輕走進了房間：“小玹啊，你忘喝牛奶了。”
緩緩擡眼，紫玹柔柔笑著，伸手接過了婦人手中的玻璃杯：“謝謝常嫂。”
掃一眼少婦攤開在大腿的磚頭書，常嫂淺笑：“又在看醫書啊？小玹好用功呢。床頭燈黑不黑？別回頭心臟治好了，眼睛看壞了。”
“呵呵，我瞳孔比較大。”俏皮一笑，紫玹將空杯遞回給婦人，拿過了床頭櫃上的水杯。
無奈笑笑，常嫂伸手，揉了揉少婦光滑的長發：“早點睡吧，我先走了。”
嫣然一笑，紫玹沖著起身離去的婦人擺了擺手：“常嫂也早點睡哦。麻煩幫我關一下門，謝謝。”
走廊上投進的燈光一點點掩去，紫玹淡笑，將水杯放回原處，低頭，繼續看書。
枕邊的淡紫色手機響起熟悉的旋律。
巧笑嫣然，白蔥般的玉指挑開手機翻蓋：“清泉？你終於開漫游了啊。還沒睡嗎？”日本那邊已經快十一點了吧？
“剛剛寫完采訪。你在幹什麽？”
“我麽？你猜猜啊。”少有的調皮語調，讓清泉微微有些訝然：“你心情很好麽？從沒見你這麽開玩笑。”
“嗯？也沒有吧。不當幫主了，心裏沒有負擔啊。”
“呃。”有些意外的回答，清泉咬了咬唇，音量放輕，“你已經知道了？”
“嗯。精市告訴我的。怎麽了嗎？”
紅唇微啟，卻仍是猶疑著沒有發出聲音。洩氣地合上張開的唇瓣，清泉聽著手機那端仍舊耐心等待的靜默，暗自嘲諷。清水清泉，這麽優柔寡斷，可真不像你。
太重視了嗎？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呢？
有些東西，終究還是問問的好。
“嗯——平心而論，你是把我當作自己的朋友呢，還是單純的一個黑羽的成員？”
原來實在擔心這個啊。纖長的睫毛輕撲了撲，紫玹擡眼，掃一眼墻上的掛鐘，合上擺在大腿的醫書，輕輕放到床頭，關上臺燈，躺倒：“這一切取決於你的努力不是麽？我一開始就是被動的。”
輕咬下唇，一雙秀眉微微蹙起。是自己主動靠近的沒錯，只是，她又怎知道她表現出來的是真是假。
難道她的意思，只是讓自己繼續付出嗎？
清音悅耳如斯，只是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
良久沒有震動傳到鼓膜，纖長的睫毛輕撲，紫玹撲哧一笑，可憐兮兮的清音讓人無端生出不少罪惡感，“敢質疑我對你的感情，清泉你是壞人壞人壞人~~~”
緊繃了一整天的心神猛地一松，清泉長舒口氣，唇際不自意勾出了幾分弧度：“所以說小洛撒嬌完全就是跟你學的吧？”
“有麽？反正我沒有教過她。”放心了便好。難得清泉也會這麽沒有安全感呢。難道是自己給人感覺太過於神秘莫測了，“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沒——誒，對了，等等。”
“怎麽了？”
問，誰知這會不會是對方心頭的一根刺；不問，自己又難免瞎想。
清泉覺得自己今晚真是前所未有地優柔寡斷。
等待了良久仍是靜默，紫玹嫣然一笑，清音輕柔舒心悅耳：“沒關系的，有什麽想問的你就說，我不想說不告訴你便是。”
“哦。那個——石田佳奈的死，是你幹的嗎？”
心下一跳，喉間聲帶震動的頻率不覺降低了些許：“如果你說的是石田佳奈一個人的話，她是精市殺的。”
“額。”這樣嗎？完全聽不出對方的喜怒，清泉猶疑一瞬，仍是繼續問道，“那剩下的那幾十個都是你殺的？”
“大部分吧。精市幫忙幹掉了一點。”素手捂上震動微快的心口，清越的語音仍是淡淡，毫無起伏的語調無從窺探其中感情。
清泉輕咬了咬下唇：“那個——你——喜歡殺人嗎？”
身形一僵，唇際的淺笑多了一分孤寂淒冷，紫玹輕輕翻了個身，低語：“殺人何來喜歡不喜歡之說，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命或者他人的利益而付出的代價。”
“可是這麽多條命，終究還是太過殘忍了吧。”老實說，這種行為，她真的無從讚同。
“是啊。”微微顫抖著呼了口氣，素手緩緩握緊，松開，薰衣草色的雙瞳輕輕閉起，遮住了眸中微不可察的濕意，“都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下了。”
本就不甚鮮明的哭腔隔著電話更是極難察覺，卻仍是讓清泉心頭不由得一顫。頭一次聽到紫玹有些許流淚的跡象，原本便是吊著的心更是不免一陣慌亂。果然，還是不該問麽？微咬下唇，壓下心頭的後悔，少女故作輕快的語調很是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問你個深奧的問題，怎樣能避免情侶之間吵架？”
纖長的睫毛撲動一瞬，紫玹輕輕翻了個身：“怎麽了？你和蓮二吵架了？”
“沒有啊，就是最近偶爾會鬧別扭。”據說他們兩個也算是模範情侶了呢。好羨慕紫玹和幸村，從來都是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
“吶，實際上，我一直認為，談戀愛不吵架才是最危險的。”
“誒？那你和幸村——”
“我們那不叫談戀愛，那叫過日子。兩個人談戀愛就肯定要吵架，因為你們的性格不可能完全契合在一起。吵架就相當於一個磨合的過程，磨合好了不就可以保證等到將來過日子的時候不吵架了麽。”
“額，可是吵架很傷感情的。”
“那是你們想不開。吵架是情侶間愛情迸發的火花。”
好深奧的比喻：“你不是說你不擅長文學麽？怎麽說這種話一溜一溜的。”
“吶，這可是我媽媽的原話哦，她在講她年輕時的光榮事跡的時候對我說的。據說她當初和我爸要是沒有吵過那麽多架，後來感情一定不會那麽好。”
“唔。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和幸村那樣。”
“那你來跟我換換吧。我這輩子就沒有享受過談戀愛的感覺。”好傷心啊好傷心，人生一大遺憾啊有木有。
看來剛剛的話題並沒有太過影響她的情緒麽？還好還好：“我說你這是在抱怨嗎？要不要我跟幸村轉達一下？”
“嗯？他要是知道你這麽晚還給我打電話一定會殺了你的。”
“誒？你該睡覺了麽？”
“已經躺在床上了。”
“啊，抱歉抱歉。你趕緊睡覺吧。掛了啊。”
玉指輕挑合上淡紫色的翻蓋，紫玹伸長手臂，將手機輕輕放上床側的小桌，緩緩縮進被窩，少婦嫣然的笑顏映在透過窗簾照進的乳白色光影下愈發溫馨動人。有這麽個貼心的朋友，真的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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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為恭敬地放下盒飯，秘書流川斂眉低目微鞠一躬，輕輕從外面闔上了房門。
“精市~不許這麽叫我。”甜美的嬌嗔仿若世間最讓人心動的音符，精市輕輕靠到扶手椅的椅背，唇間的溫柔越發真實，聽覺神經仍向大腦傳輸著手機發出的音響，“顯得我好像很老了一樣。”
“那麽夫人？還是幸村太太？”
“精市~~~你就不能正經點。”
寵溺一笑，精市伸手取過秘書放在桌上的盒飯：“幹什麽呢？”
“看醫書啊。”
“沒在畫我？”
“幸村精市！你討厭！”不就是當初隨手勾勒的幾筆被常嫂偷偷寄了過去，這都得瑟了幾個月了。
“呵呵，多畫幾張寄過來嘛，想你的時候我可以看看。”
“你夠了沒有啊~”
“好了，不鬧了。我打算買套新房，怎麽樣？”
“住分部多好。”
“玹？”
“嗯？”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
“……”
“所以不要總想著住在娘家那裏知道嗎？你現在姓幸村。”
“美得你~”
“呵呵。那就這麽定了。想要哪個位置的？”
“一切你定，我不管。對了，我們親愛的清泉小姐最近怎麽樣了？”
“已經和廣博簽了。好像說領導挺看重她的。”
“唔。她手機沒漫游，然後就一直都不給我打電話。”
“呵呵，不是說發了工資就開麽。再等等大概就會給你打了。”
“說起來她和蓮二入幫的事你和哥商量商量早點完事了吧，別這麽一直懸著。”
“嗯，知道了。”
“你在吃飯吧？”
“還沒，正要吃呢。”
“趕緊吃飯，不跟你聊了。”
“嗯。掛了。”
鎖上手機屏幕放到一邊，唇際淺笑溫和依舊，精市輕輕打開盒飯的蓋子。說起來，真的有段時間沒有見到蓮二他們了啊。
快要放春假了呢。
輕牽女友嬌嫩的玉手，蓮二一如既往地瞇著眼睛，迎風張望。
精市說要在林家門口見面，不知道哪棟是啊。
長睫輕撲，清泉擡起另一只手，戳了戳男友的胳膊，素手一指：“我記得應該是那個。”
瞇起的雙眼掩住了眸中的幾抹流光，蓮二低頭，掃一眼手表：“可是沒看到精市的影子啊。數據顯示他每次赴約早到半小時的概率是100%。”現在只剩十五分鐘了。
相視一眼，蓮二邁步上前，敲了敲幸村家的門。
沒人回答。
蓮二又敲了敲。
還是沒人回答。
“連伯父伯母也不在麽？”清泉緩緩歪頭，眨眼。
“數據顯示，幸村的父母周末帶著小洛出去玩的幾率是76.81%。”
擡手扯扯男友的袖子，清泉指向旁邊那個爬滿常春藤的房屋：“他有沒有可能在那裏？”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蓮二牽著女友上前，敲門。
寂然良久。
“也不在麽？要不要打個電話？”輕輕靠上大門，清泉有些苦惱地看著自己的親親男友。
輕點點頭，蓮二掏出了手機，卻被女友的輕呼一嚇，慌忙擡頭。
緊閉的大門已然打開，手扶門把的，是二人如何都想不到會出現的人。
吉澤勉。
怔然一瞬，二人連忙鞠躬：“吉澤校長。”
一如往常地肅然，吉澤點點頭，側身：“幸村今天有事，你們先進來吧。註意不要到處亂碰，也不要到處亂走。”
相視一眼，二人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幾絲茫然。這什麽狀況？
怔然幾秒，蓮二牽起女友，舉步前行。
很是陰暗的房屋，唯一的光源不過是走廊上間隔甚遠之後屋頂吊著的一個小小的節能燈。墨色的瓷磚密密鋪在腳下，幾乎不反射頭頂的燈光。
暗自壓下心頭的困惑，二人隨著吉澤慢慢走著，轉過拐角，來到走廊的盡頭。
死胡同？
終究抑不住心底小貓撓墻似的好奇，蓮二輕輕開口：“校長，這是——”
擺手示意對方噤聲，吉澤輕輕按動著墻壁的某處，劃過幾個不規則的圖案，哢噠一聲，身側與周圍無異的墻體忽然彈開，身後的光線映射出內裏漆黑走廊。
吉澤邁入，輕點了點一處與四周無異的墻壁，傾瀉而出的雪白燈光明亮得讓三人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機關？這地方真的是紫玹的家？
詫異擡頭，二人聽到吉澤的聲音在悠長的走廊上空靈回蕩：“二位，請。”
今日，終會是一曲訝然與震驚的交響曲。
再出門時，三人意外望見站在不遠處的精市。
黑色筆挺的西裝勾勒出幾分不同於往日的英俊優雅，仍是如往日一般地溫和笑著，精市上前，沖同行而出的吉澤點點頭：“辛苦了。”
幾句寒暄，目送吉澤遠去的背影，精市回身，笑看著一對明顯還沒有真正回過神的情侶：“簽了？”
機械性地點點頭，突觸間化學遞質的傳遞明顯低於平時的速度，蓮二的動作很是有些僵硬。
噗哧一笑，精市輕拍了拍蓮二的肩膀：“被嚇著了吧？”
仍是機械性地點頭，蓮二仍在默默地換算身份等式：幸村紫玹=黑羽前幫主，唔，感覺大腦接受不能啊。
明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風騷一笑，精市抱臂：“趕緊回家吧。別想了，你的眼睛本來就是閉著的，回頭走路撞在電線桿上。”見好友微微回了點神，精市溫和笑著，“對了，再開學我就可以回學校了。”
提到了某些自己可以理解的領域，蓮二終是覺得大腦生物電傳遞恢覆了正常速度：“已經忙完了？”還以為要等到比賽開始的時候才能回來。畢竟，這和白手起家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啊。林氏財團恢覆得相當好，現在境況都很不錯。”除了黑手黨至今仍沒有動作的動作不得不惹人深思，當然那主要是哥哥的事。
“那麽我們歡迎你的回歸。不知道這麽久過去了，精市的網球水平有沒有下降。”
“當然不會。最近經常找景吾打球。對了，清水，廣博應該已經發工資了吧？玹和我抱怨說你還是不給她打電話呢。”
“啊？”明顯還沒回神的少女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哦，我一會兒去開。”
“這樣啊。”仍是笑得傾國傾城，精市緩緩點頭，“記得給她打電話哦，玹很想你的。那我先走了。”
揮手告別，墨綠的眼瞳微微瞇起。紫玹，很想我啊？
夜幕已至，年輕的少婦抱膝坐在床上，一縷藕荷色的長發垂至起伏的胸前，貼著白皙消瘦的面頰，伴著伊人翻書的動作輕動，微癢，被如玉的素手撩至腦後。
端著一杯乳白色的液體，溫和的婦人輕輕走進了房間：“小玹啊，你忘喝牛奶了。”
緩緩擡眼，紫玹柔柔笑著，伸手接過了婦人手中的玻璃杯：“謝謝常嫂。”
掃一眼少婦攤開在大腿的磚頭書，常嫂淺笑：“又在看醫書啊？小玹好用功呢。床頭燈黑不黑？別回頭心臟治好了，眼睛看壞了。”
“呵呵，我瞳孔比較大。”俏皮一笑，紫玹將空杯遞回給婦人，拿過了床頭櫃上的水杯。
無奈笑笑，常嫂伸手，揉了揉少婦光滑的長發：“早點睡吧，我先走了。”
嫣然一笑，紫玹沖著起身離去的婦人擺了擺手：“常嫂也早點睡哦。麻煩幫我關一下門，謝謝。”
走廊上投進的燈光一點點掩去，紫玹淡笑，將水杯放回原處，低頭，繼續看書。
枕邊的淡紫色手機響起熟悉的旋律。
巧笑嫣然，白蔥般的玉指挑開手機翻蓋：“清泉？你終於開漫游了啊。還沒睡嗎？”日本那邊已經快十一點了吧？
“剛剛寫完采訪。你在幹什麽？”
“我麽？你猜猜啊。”少有的調皮語調，讓清泉微微有些訝然：“你心情很好麽？從沒見你這麽開玩笑。”
“嗯？也沒有吧。不當幫主了，心裏沒有負擔啊。”
“呃。”有些意外的回答，清泉咬了咬唇，音量放輕，“你已經知道了？”
“嗯。精市告訴我的。怎麽了嗎？”
紅唇微啟，卻仍是猶疑著沒有發出聲音。洩氣地合上張開的唇瓣，清泉聽著手機那端仍舊耐心等待的靜默，暗自嘲諷。清水清泉，這麽優柔寡斷，可真不像你。
太重視了嗎？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呢？
有些東西，終究還是問問的好。
“嗯——平心而論，你是把我當作自己的朋友呢，還是單純的一個黑羽的成員？”
原來實在擔心這個啊。纖長的睫毛輕撲了撲，紫玹擡眼，掃一眼墻上的掛鐘，合上擺在大腿的醫書，輕輕放到床頭，關上臺燈，躺倒：“這一切取決於你的努力不是麽？我一開始就是被動的。”
輕咬下唇，一雙秀眉微微蹙起。是自己主動靠近的沒錯，只是，她又怎知道她表現出來的是真是假。
難道她的意思，只是讓自己繼續付出嗎？
清音悅耳如斯，只是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
良久沒有震動傳到鼓膜，纖長的睫毛輕撲，紫玹撲哧一笑，可憐兮兮的清音讓人無端生出不少罪惡感，“敢質疑我對你的感情，清泉你是壞人壞人壞人~~~”
緊繃了一整天的心神猛地一松，清泉長舒口氣，唇際不自意勾出了幾分弧度：“所以說小洛撒嬌完全就是跟你學的吧？”
“有麽？反正我沒有教過她。”放心了便好。難得清泉也會這麽沒有安全感呢。難道是自己給人感覺太過於神秘莫測了，“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沒——誒，對了，等等。”
“怎麽了？”
問，誰知這會不會是對方心頭的一根刺；不問，自己又難免瞎想。
清泉覺得自己今晚真是前所未有地優柔寡斷。
等待了良久仍是靜默，紫玹嫣然一笑，清音輕柔舒心悅耳：“沒關系的，有什麽想問的你就說，我不想說不告訴你便是。”
“哦。那個——石田佳奈的死，是你幹的嗎？”
心下一跳，喉間聲帶震動的頻率不覺降低了些許：“如果你說的是石田佳奈一個人的話，她是精市殺的。”
“額。”這樣嗎？完全聽不出對方的喜怒，清泉猶疑一瞬，仍是繼續問道，“那剩下的那幾十個都是你殺的？”
“大部分吧。精市幫忙幹掉了一點。”素手捂上震動微快的心口，清越的語音仍是淡淡，毫無起伏的語調無從窺探其中感情。
清泉輕咬了咬下唇：“那個——你——喜歡殺人嗎？”
身形一僵，唇際的淺笑多了一分孤寂淒冷，紫玹輕輕翻了個身，低語：“殺人何來喜歡不喜歡之說，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命或者他人的利益而付出的代價。”
“可是這麽多條命，終究還是太過殘忍了吧。”老實說，這種行為，她真的無從讚同。
“是啊。”微微顫抖著呼了口氣，素手緩緩握緊，松開，薰衣草色的雙瞳輕輕閉起，遮住了眸中微不可察的濕意，“都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下了。”
本就不甚鮮明的哭腔隔著電話更是極難察覺，卻仍是讓清泉心頭不由得一顫。頭一次聽到紫玹有些許流淚的跡象，原本便是吊著的心更是不免一陣慌亂。果然，還是不該問麽？微咬下唇，壓下心頭的後悔，少女故作輕快的語調很是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問你個深奧的問題，怎樣能避免情侶之間吵架？”
纖長的睫毛撲動一瞬，紫玹輕輕翻了個身：“怎麽了？你和蓮二吵架了？”
“沒有啊，就是最近偶爾會鬧別扭。”據說他們兩個也算是模範情侶了呢。好羨慕紫玹和幸村，從來都是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
“吶，實際上，我一直認為，談戀愛不吵架才是最危險的。”
“誒？那你和幸村——”
“我們那不叫談戀愛，那叫過日子。兩個人談戀愛就肯定要吵架，因為你們的性格不可能完全契合在一起。吵架就相當於一個磨合的過程，磨合好了不就可以保證等到將來過日子的時候不吵架了麽。”
“額，可是吵架很傷感情的。”
“那是你們想不開。吵架是情侶間愛情迸發的火花。”
好深奧的比喻：“你不是說你不擅長文學麽？怎麽說這種話一溜一溜的。”
“吶，這可是我媽媽的原話哦，她在講她年輕時的光榮事跡的時候對我說的。據說她當初和我爸要是沒有吵過那麽多架，後來感情一定不會那麽好。”
“唔。可是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和幸村那樣。”
“那你來跟我換換吧。我這輩子就沒有享受過談戀愛的感覺。”好傷心啊好傷心，人生一大遺憾啊有木有。
看來剛剛的話題並沒有太過影響她的情緒麽？還好還好：“我說你這是在抱怨嗎？要不要我跟幸村轉達一下？”
“嗯？他要是知道你這麽晚還給我打電話一定會殺了你的。”
“誒？你該睡覺了麽？”
“已經躺在床上了。”
“啊，抱歉抱歉。你趕緊睡覺吧。掛了啊。”
玉指輕挑合上淡紫色的翻蓋，紫玹伸長手臂，將手機輕輕放上床側的小桌，緩緩縮進被窩，少婦嫣然的笑顏映在透過窗簾照進的乳白色光影下愈發溫馨動人。有這麽個貼心的朋友，真的很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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